雲海情濤7

月夜照江深,數艘離開赤水河的小舟,來到寬廣的江面,已有另一艘接應的平底帆船。

江面上,數艘小舟伴隨在帆船左右前行。

「『極樂七重天谷』一行,讓法業師很滿意?」

船上迎接的屬下看到向來不苟言笑的法業師,眉目愉悅,好心情掩藏不住。 

「法末聖座真身已得,又得知轉世聖女下落,闇佛再臨指日可待,多少年了,蓮日首座終於盼到這個消息。」法業師為主子高興。 

「屬下還聽說難得一見的『玉屍』已煉成,法業師可見到?」 

「自是見到,『玉屍』煉成確實不易,簫座此回立下功勞了。」

 一具能化去任何功力的玉屍,全身皆渡上一層如玉的澤光,不怕死、不怕受傷,任何傷口都能靠術法修復,再成殺伐利器。 

「沒想到,華座死後居然能擁有煉成玉屍的條件,簫座也真敢要求,竟要蓮日聖座將屍體交給他煉屍。」再怎麼說,琉華生前都是蓮日聖座的徒弟,多少有情份,該是不忍徒兒死後,屍體還要被煉成殺人利器。 

「私情絆不住蓮日首座。」法業師對主子必要時,斷然絕然的個性很清楚。「一口不散的怨陰氣息,還有華座用邪術所練出的一批食慾男子,都含著陰邪術氣的強烈精氣,她被自己養出的食慾男子反噬,也讓陰邪精氣積留體內,得到煉成完美玉屍的條件。」 

此時,夜空漫灑無數細碎,錯落如雪花的……紙片?! 

「怎麼忽然飄來這麼多紙片?」

 眾人不及反應,隨著落水消失的紙片,四周氣流忽地一變,原本輕風明月的夜晚,一瞬竟轉為狂風疾嘯的漆黑,江水更是洶湧掀濤,眾人忙穩住身形,都訝異這忽來的氣候變化,下一刻,風停、水靜,天地忽像收聲般,靜到連江水都失聲,讓人懷疑是否雙耳已失去功能。 

隨即,奇詭迷霧從四面八方翻湧,像乘著江水般滾滾而來,圍困四周! 

「法業師,有人下陣攔路。」屬下道。 

「敢對蓮天貫日擺陣,不知死活。」另一名屬下嘲笑,他們蓮天貫日精於陣法操控,如今,竟有人敢以此挑釁,太可笑。 

「看對方玩什麼把戲。」法業師冷目以對。 

此時,一道爍亮銳光劃過眾人雙眼,這才發現,迷霧蒼茫中,併行在旁的輕舟,船頭一人,持刀單腿盤坐,深暗的夜色下,看不出來人形貌,只有那把亮爍的刀光,照出原本搖船的手下,早已仰掛一側船舷,雙目瞠睜,頸上一抹紅痕,顯然連聲都不曾出,便被一刀封喉。 

四周像被圈在一個無聲的世界中,唯有夜風捲動江上煙嵐,洩灑幾許淒迷幽詭。 

持刀的幽影出聲了,竟是女子,刻意壓低的聲,在霧迷暗夜中,有幾分陰森。「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昔時也,余在……」 陰森女聲頓了一下,隨即隱隱聽到夜風送來一句;王八蛋,這什麼內容,不唸了。隨即傳來連聲咳嗽,像在虛掩什麼,接著又見虛空散落無數碎白紙片。

 漫天如雪花飄飛的紙片,又是落水消失,這一回,刺耳的呼嘯聲四起,江上竟出現無數幽魅鬼影,穿梭江面,陰悚青光陣陣掠江。

 「何路人馬,法業師駕前,豈容裝神弄鬼!」

 船上手下出聲叱喝,只見幽影持刀站起,再開口的聲不似方才低沉,而是帶著幾分興致問: 「大師,我有惑,需求大師一解。」來人問。 

法業師緩緩瞇起眼。「施主之惑,是對著蓮天貫日而來吧?」

 「大師,殺人是罪還是業?」 

「世人論罪,善惡稱業,端看施主在乎的是世人或心中想法。」法業師從容以應。 

「那為一個信仰,殺盡世人所認定的罪,大師認為這是業嗎?」 

「施主認為,殺少數人造福蒼生是罪業嗎?善惡認定皆在世人以愚昧的認知,行膚淺的論斷,殊不知,一個為他們承下罪業的人,才是解救他們免於世人迷航中的『佛』。」

 「殺少數人造福蒼生不是罪業。」幽影似乎相當認同這句話。「大師好見解,我的刀經過重生,開刀餵血後,從此它就擁有渡人罪惡不可思議的法力,每當我一持刀,刀便告訴我,它誓為眾生粉身碎骨,救渡眾生於迷航中,若遇迷惘者,唯有開殺斷業。」

 船上蓮天貫日一干人等對這些話一怔,這是教中業師們常持的勸世詞。


 「施主,江面攔路,究竟意下為何?」法業師直言問。 

「既然殺人不是罪,是渡人,是『佛』,我跟我的刀可以放心大殺特殺,當初這把祭刀之血,便是以蓮天貫日的鎮法邪司開光餵血。」 

「是妳殺了鎮法邪司?!」法業師厲聲問:「妳與桐家有何關係?」鎮法邪司是去桐家送命的。 

「大師,這話問得不高明了,桐家劍源讓我的刀『重生』,我自然回報恩情,殺一惡人,解救桐家一門,我在救眾生,我在當『佛』呀。」小舟上的幽影強調著。「如今,我的刀又噬血了,它看到解救眾生的機會,大師聽不到,刀音顫鳴著殺人渡罪,要我快點當佛嗎?」

 話聲一落,女子掌心凝氣,撫過亮晃晃的刀身,頓時,長刀鳴音,無匹刀氣劃水而來!

 「苦海塵世,人間地獄,我刀名喚『地藏』,只行渡惡斬業。」

 一刀極鋒,像劃破無垠之垠,挾水共鳴,再化數道流鋒,蓮天貫日的人,只覺迅影的刀光逼至,無數人不及反應,頓感氣息一窒,船上,泰半的人隨即倒地!

 「放肆――本業師跟前,豈容妳耀武揚威――」 面對下一波刀鋒銳流再次橫掃來,法業師舞動禪杖,一振袖,禪杖離手高飛,高空旋舞,攪動氣流,擋住下一波的刀鋒銳氣。

 法業師再次雙掌掌心頂天,渾厚的內力驅動禪杖,詭迷奇音隨之漫揚開,龐大的血色紅蓮,密佈一片,漫飄於虛空中。

 「蓮華一散,罪火生,白蓮一開,渡罪業――」 

霎那間,散揚開的紅蓮瓣籠罩小舟,燄色蓮瓣如雨紛落,小舟頓起滔天大火,在強風勁掃中連帶波及其他小舟,小舟上的人慘叫聲響起。 

這頭的人,看著因紅蓮陣法籠罩而動彈不得,被蓮燄活活焚燒的同伴,都冷目直視,他們只在乎敵人死了沒! 

當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滔天烈燄中,同伴慘嚎聲已微弱,覺得敵人也差不多葬身火海時,忽地,一道刀流衝天而出,隨即,夜空上,白爍的銳光環閃,長刀旋飛,未撒盡的火燄紅蓮竟被旋飛的長刀氣流盤繞在上空。 

下一刻,圍困在四周的白色詭霧,再次翻湧,匯聚成一條長長的白色姣龍,在江面竄動翻騰,眾人驚愕的看著那道霧化的白色巨龍,像波浪蜿蜒而行,隨即衝向大火,長長龍身貫穿火紅烈燄後,江面發出水澆下火後的嗤嗤聲響,巨燄頓成殘燄,白霧所化的蛟龍消失無蹤。 

一道女子身影,從殘存火光中走出,令眾人睜大眼的是,江面有一條白色雲霧凝成的長道,女子竟踏上雲霧,像在平地般,悠步而來。 

烈火也照亮來人形貌,清秀可人的容顏,迎視他們錯愕的神態,那揚勾起的唇畔,眉目反透一股獨特麗色,身形雖高挑,但也屬於一般女子模樣的纖瘦,實在看不出她能揮動那把獨特大長刀。 

「雲濤化氣,妳是雲濤劍仙袁牧飛的――」 

法業師意識到來人身分,卻不及把話說完,江面上的女子身形消失,下一刻,白色劍尖已抵上咽喉。 

「這是……御雲劍嗎?」來人的身法,快如過眼一瞬,法業師冷汗淌下。

 「法業師――」 其他手下驚訝看著不知何時已在船上,持劍指著法業師的女子。

 「塵世如苦海,大師,既已沉淪,何必掙扎,地獄之刀會為你渡罪,西方之劍引渡你往生淨土。」 

劍鋒吐芒,一剎貫喉,法業師瞠著雙目,摀著喉嚨緩緩跪下,一旁的人見狀紛紛出劍要要圍攻而上,卻是一爍眼,只感風迴掠身,女子已在船尾,持劍負於身後,迎風佇立,髮絲揚舞。

 「紅蓮渡業――迴給各位吧!」 

女子再次揚手,虛空御刀,夜空氣流一變,長刀帶起火燄蓮瓣繞飛在船四周,大火竟圍著船燃起,隨即劍光如雷閃劃空,白色御雲劍回到長刀內。 

船上的人驚駭大叫,想跳船逃生的路全被火燄擋住,很快的,連人帶船與驚動夜空的淒號聲,都葬身熊熊烈火中。

 「阿彌陀佛。各位,十八層地獄,好走,不送。」女子已站在燒成殘骸的小舟上,要離開時,不忘再回頭,對著火燄合掌一揖。

 當江上恢復一片月夜清亮時,一艘雅致的畫舫候在一旁,船上,韓水正倚在船側,悠品美酒,觀賞方才一切。 

一群武護們也靠在船側,三總管砍惡僧的戲碼看得大家瞠目。 

他們知道三總管的刀法在武林號稱「刀鋒一過,難有寸息」,也知道她擁有深藏不露的劍法,今天可終於都見識到了。 

韓水對小倪妹子手中所握的魂畫符紙,再施以雲濤掠陣,竟能將敵人困在幻術的陣局中感到欣賞,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悠閒坐著看戲。 

「妹子,幹嘛不把開場白唸完?」那可是他參考歷代先人勸世歌而來。

「哥還特別為妳把每篇精華組合在一起,妳怎麼就唸那一小段?」多浪費他的心血。 

「你要不要自己唸一遍,什麼勸世歌,等我唸完這一串,敵人都睡一覺了。」已縱身一躍來到畫舫上的袁小倪,沒好氣回應,抖開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卷。

 「是妳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哥才想先來個勸世開場白,接著把妳化身閻王判罪的『型』發揮的淋漓盡致,再塑造一下濫殺淒慘的冤魂景相,結果妳不照著走,玩自己那一套。」有夠破壞他預想好的氣勢。

 「拜託,把你沒道義時的狡猾、出事才有的聰明、專出一張嘴的異想天開,好好組合一下,讓腦子靈光一點,搞那些陰森淒慘贏不過蓮天貫日的。」她將長刀交給一旁的武護,對一邊的燄火滔天頂了頂下巴。

 「他們裝神弄鬼多少年了,想辦法用一個氣勢萬千、陽光、朝氣,正義對邪魔,正道對外道,辦不辦得到?」 

「行,從小就以情義為宗旨的我,平時就聰明絕頂,更是想的務實做的踏實,這事小問題。」韓水也利齒回應。「下回一定弄個定符合妳心意的場子。」

 「那就好,我手上的魂畫紙不多,你最好不要給我搞砸。」還在杭霑時,朝雨丹故意支開她往貝爾輕畔採燄林草,就給了她好一些魂畫符紙防身。

 兩人坐到小桌邊,戴一倍、郝玖連忙把下酒菜和佳釀送上,三總管每當出手完,就喜歡一壺酒、一頓飯菜,據她自己說,這樣才不會讓她元氣流失,但他們都覺得她根本是愛吃,餓不得。

 「三總管,一劍殺了敵人就是,何必擺上這場神鬼陣仗。」戴一倍不解。 

「對呀,蓮天貫日那群人喪盡天良又狡猾,跟他們玩遊戲做什麼呢?」郝玖也認同。

 「我爽。」短短二個字,袁小倪揚眉一挑,道盡心情。

 「明白、明白,三總管爽最重要了。」戴一倍非常識相,連連點頭。 

「三總管,今天這酒,酒館老闆保證是他們的鎮館之寶,您多喝幾杯嚐嚐。」郝玖馬上再為她斟酒,深深清楚要把三總管伺候好,讓她記仇這一路就辛苦了。 

「那幾艘小舟從方向看來,是從赤水河的支流出來,看來我們所獲知的消息沒錯,競蘭山的『極樂七重天谷』和蓮天貫日有關。」袁小倪沉思的看著江面上燃燒的船。「『峰涯絕處』是輪天主事,蓮日坐鎮總教,那這個什麼天谷的,應該就是法末的根據地了。」 

他們一路追蓮天貫日離開杭霑後的行蹤,幾乎以水道為多,袁小倪出手制住幾個帶著死屍專責在河上載送的人,才知棋師已被帶往另一個地點。 

「你覺得呢?」她問韓水,後者正拿起魂畫符紙反覆端詳。 

「我覺得甩掉城主和妳大哥派來的人,未來不知會有什麼下場?」為了及時救人,他們沒留在杭霑等古城和月泉門派來的人。

 「不是請桐家劍源負責轉達信件了,我們是為了救人,不得以的。」不搶時間,都不知棋師要被帶到哪了。

 「我說小倪妹子,妳大概不知道,妳前陣子『身亡』造成多嚴重的後果吧?這武林不用等妳外公掀腥風血雨,古城和月泉門就要攜手巔覆天下了。」

 向來水火不容的城主和沈雲希能合作,就知道當下的悲傷與憤怒,如果不是不想讓蓮天貫日有殘喘的機會,城主他們往峰涯絕處,杭霑大概早都站滿古城和月泉門的人馬。

 「救人如救火,我們都追到這麼緊迫了,都還差點斷了棋師的線索,就可知道在『運載』人這方面,他們的能力與管道有多麼可怕,這要能斷了他們這些通道,是救了更多人。」

 蓮天貫日的蓮業贖魂者,多得快媲美一支軍隊了,蓮日是負責指揮一切的主腦,殺人、運屍則是輪天旗下為主力,煉屍、訓練屍體,則是法末進行了,幾回交手,再加上朝雨丹所告知她的,袁小倪漸漸瞭解蓮天貫日的輪廓。 

「我只答應妳,救到人,就趕快跟我回古城,更別想要一人單挑『極樂七重天谷』,殺法末聖座。」韓水太清楚她的性格了。 

「我的身體、功力都復原了,我的刀法你清楚,我的劍法更是外公的真傳,以前用『夜風離魅』闖三教九流時,什麼機關、危險沒見過。」要她深入虎穴而不出手擒王,有違她的個性。

 「蓮天貫日有古城、月泉門和妳外公雲濤劍仙,輪不到妳出手。」

 「竹園染血的恨,還有傷害憐憐與織語的仇,我不可能由他人出手。」她要報的仇,從不假手他人。 

「妳不答應的話,我馬上出賣妳的行蹤。」韓水鐵了心,不再讓她涉險。 

袁小倪眨了眨一雙骨碌轉動的眼珠子沒說話。 

「戴一倍去拿紙筆,郝玖把後頭的信鴿帶來。」韓水直接命人拿文房四寶,準備飛鴿傳書。 

「好吧,就聽你的,救出棋師後,遠離危險之地。」袁小倪決定暫時妥協,現下,救出棋師為重。 

「那就說定了,妳敢陰水哥我的話,一定要城主還有月泉門少門主給妳好看。」他打不過她,總有能制住她的人。

 「好說了,陰人的段數,妹子怎麼樣也比不過水哥你呀。」她領教不少了。

 「哪的話呀,小倪妹子,妳陰人的能力才叫高明,而且是深藏不露。」韓水拿起魂畫符紙,在她眼前晃了晃。「妹子,這魂畫符紙夠奇特,不會術法也能用,妳說這江湖上,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和它的功能一樣的?」 

「功能一樣的?你問這個幹什麼?」袁小倪下酒菜配著美酒,食慾正開,不解他的問題。 

「嵐洲夏霖的酒樓內,我們那幾個哥兒們,原本喝酒喝得正歡樂,忽然看到很多白色紙片飄落,然後個個跟中邪一樣,抱著身邊的屬下當花姑娘猛親熱,大庭廣眾的,兄弟們丟人丟死了,事後還要付點酒錢給那幾個被輕薄的手下。」

 袁小倪噴出口中的酒。 

「妳不知道這事?」嵐洲鬧很大,簡直醜聞一樁。

 她睜大眼後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這樣說起來,那天妳也在酒樓附近,妳老實說,跟妳有沒有關係?」韓水還記得那天他正好遇上混進嵐洲夏霖的她。 

袁小倪再次搖頭如波浪鼓。「沒有、沒有關係。」

 「我想也是,我太瞭解妳了,沒什麼原因,妳應該不會下這種沒品的手段,惡搞兄弟們。」 

「是呀、是呀,沒仇、沒怨的,我整他們幹嘛,除非他們沒童年玩伴的情義,想出賣我,呵呵。」哼。 

「既然不是妳,那到底誰幹的呢?有什麼目的呀?」韓水又是檢視手中的魂畫符紙。「妹子,妳化身『夜風離魅』時,三教九流也闖多了,聽過江湖上有什麼其他術法的功能和這魂畫符紙一樣,會飄碎紙片的?」 

袁小倪再嚥了一口酒後,才虛咳幾聲道:「欸,好像……聽過,還需要再調查清楚。」

 「那就勞妳幫忙一下,兄弟們誓要揪出這個暗中操弄的黑手,捉到人後,狠扁一頓是不用說的,接著放血後泡鹽水,再吊在北峰,風乾個幾天後,上層蜜,改架到烈火上烤,烤到入味才罷休。」 

「要……吃人肉嗎?!」還要上蜜,袁小倪對這方式張大嘴。 

「當然要拿來下酒,否則怎麼消心頭火,切齒恨。」韓水嚴正告訴她:「這個人讓兄弟們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害大家被誤會古城堂主們和武護私生活荒唐、淫亂,一堆在搞斷袖之癖,這事關男子漢尊嚴和名聲。」

 「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剝皮、片肉、剁塊、煮粥、熬湯,都算客氣了,這個人可能害兄弟們娶不到老婆耶!」誰要把女兒嫁給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守一輩子活寡。

 「呃,這麼嚴重?!」她當初沒想到這後果。 

「總之,有線索記得告訴我,一定要給對方狠、狠、的、好、看!」說到最後,韓水逐字用力握拳,像想到自己的切身之痛。「哥有一天,也一定要把成獷吊在北峰,讓他活活風化!」

 「喔……來來來,多喝幾杯,別想不開心的。」袁小倪忙拿起酒壺替他斟酒。 狠話發洩完,韓水滿意的繼續品佳釀,隨即感嘆美中不足。

 「唉,這個時候如果喵喵身邊的美人都變成我的,在身邊撫琴多助興呀。」每說起這個,韓水就怨念衝天。「一個女人有美妾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不但有三個,還個個都是美女呀!」他恨、他惱、他不平。 

「遮掩一下你狹小的胸襟,不然就去找六個美女當妾,多她一倍,你就贏了。」每次講到喵喵身邊的美妾就哀聲歎氣的。 

「不要以為我找不到,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哥是一個有理想、有堅持,不濫情,潔身自愛的男人,不是什麼女人都入得了我的眼,更不是隨便玩玩就可以撈來的當妾的。」呿。

 袁小倪渾身不對勁的抖了一下。「真看不出這話出自一個樂愛追逐花魁,尋遍各地名花,妄想一夜七郎,結果栽跟斗的男人。」 

無視他射殺來的視線,袁小倪哼著小曲,享受好酒、好菜,再抬頭賞月。

 「哥是好心,本著為一個妹妹著想,就算喵喵身分特殊,程家雙親都沒想過,將來她嫁的夫家容不容得下她這些行為?還任由她發展成這樣,不好吧!」

 以程喵的身分、地位還有模樣條件,自是大派門極想結親的對象,但她成天出入歡場,還不論男人、女人都曾納為妾過,無論她與這些人的關係真假如何?江湖的閒言閒語傳的可難聽了,任何一個大派門都無法接受。

 古城向來是只要有貢獻夠忠心,城主任燦玥根本懶得管他們這些年輕一輩的想搞什麼驚世駭俗的個人風格。 

「我想程家雙親對這個女兒該是有份歉意吧,所以由她隨心所欲,因為喵喵一出生,就注定了要扛起母族繼承者的責任,將來應該是……她要不要娶個丈夫吧。」袁小倪一直認為程喵是女人中的異數,性格是另一種奇葩。 

據說程堂主年少時在外域一番奇遇,娶得外域美女,此族以女子為尊,這外域美女是要繼承族位的,卻決定要和中原女子一樣,嫁夫隨夫,因此和長老們議定,將來生下的第一個女兒便是繼位者,結果程夫人連年生了好幾個兒子,快十年了,才生下母族盼望多年的女兒。

 程伯母想讓女兒多學習中原文化,也借由女兒繼承的身分,改變族中的封閉與陋習,讓族落發展更寬廣,因此再次和族落的長老協議,每年一段時間讓程喵回族學習一切與盡繼承者的義務,其他時間讓她在中原遊歷。 

「娶、娶丈夫?!」 

「是呀,你走遍天下探消息,該清楚,外域很多部落、族群不乏以女子為尊,男人能做的就是女人能做的,喵喵的母族就是這樣。」有什麼好訝異。

 「天呀,女人娶丈夫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邊的人身上。」韓水當然聽過很多外域的風俗,只是一時無法聯想。 

「耶,其實你要贏喵喵,還有一個方法,程喵有女人當妾,你也可以效法,駕馭成獷當……嗯咳,開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

 見韓水五官一獰,一副要翻臉的險惡,袁小倪趕緊轉個話題。

 「說真的,你也不要成天想著美人,跟美人相處很費心力的,要呵護、順她的心意,不然就跟你一哭二鬧三上吊,否則就祈禱那個美人是個木頭美人,乖順的很好解決,若遇上個古靈精怪的,包準整得你哭笑不得。」

 「妳講得這麼感概,是有過經驗嗎?」

 「我照顧過絕世美人,也被絕世美人照顧過,有夠任性又搞怪的。」袁小倪咬著筷子,想到和朝雨丹相處的日子,真是又累又頭痛。 

「絕、世、美、人!」韓水雙眼亮起,又不免感到疑惑問:「確定是絕世美人?」小倪妹妹對美色向來想法不多,誰知道她的眼光靠不靠得住。

 「她被喻為江湖第一美人,你說呢?」前世的稱號,袁小倪在心中附加。 

今生的朝雨丹少見於江湖,自然見到她真面目的人少,但她確實擁有讓人一望定睛的外貌。

 「江湖第一美人?!」果然是夠響亮的名號,只是他怎麼沒聽過什麼江湖第一美人?

 「拜託你,控制一下自己的德性。」只見韓水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沒看到人,也能想像到目瞪口呆淌口水嗎?

 「什麼名字?在哪?嫁人了嗎?」韓水迫不及待問。 

「呃,我勸你,千萬別招惹這位絕世美人,她……和一般的美人不一樣。」

 「沒關係,只要是來自美人的折磨,哥都能承受!」韓水抬頭挺胸,用力拍著胸膛,顯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

 「這麼能受折磨?那我對你下一夜七郎,你哎哎叫叫的要死不活。」

 「妳聽清楚行不行,是要來自美人的折磨,哥都能忍。」非要逼他說得這麼直白,多傷情份。「妳那模樣,沾不上美豔絕倫、帶不上空靈脫俗,頂多清秀小菜一碟,不合我對『美女』的定義呀。」

 袁小倪筷子一丟,雙手扣上他的雙眼,把他的眼皮撐大點。「你找牟老看看眼睛吧,我骨子裡可流著第一美人的血統,我外公更是俊美到絕無僅有,我從一根頭髮到腳指頭,都證明了俊男美女的精華。」

 「哈哈哈。」韓水很不賞臉的回給她三聲大笑。「我想那一定是凡人肉眼看不到的,等哥找道士開了陰陽眼,應該就能看到俊男美女的精華是什麼東西了。」 

「不需要找道士了,我直接給你兩拳,保證你連地獄都看到了。」袁小倪牙關切磨,在他眼前握緊拳頭。

 「妹子,妳的肉再上層蜜下去烤,應該很能下酒吧。」韓水忽道,移開她的拳頭,意有所指的扯唇:「能飄下碎紙片的魂畫符紙,那幫兄弟們應該很有興趣。」真以為能瞞過他。

 「水哥,小妹只能告訴你,邑東綠林四十八騎是古城要得到的,你身為古城堂主,韓家小兒子,你該很清楚城主和你爹會做下什麼選擇。」

 韓水對上她挑揚的眉眼,小倪妹子一副優勢握在她手中的得意。

 「韓家根苗有玉青大哥負責,古城利益誰都不能折損。」她袁小倪可不是省油的燈,詭笑的臉忽移近他。「我這個未來的城主夫人再敲敲邊鼓,你說城主和韓樓主會怎麼選擇呢?」

 「擺這麼陰險的臉色,妳到底想說什麼?」第一次,韓水覺得小倪妹子的臉在月色下看起來有夠奸。 

「成獷的事只有我能解決。」她直接撂話。 

韓水秀氣的娃娃臉瞪大眼看她。 

「怎麼樣?」

 「妹子,再喝一杯吧。」韓水馬上替她斟酒。「哎呀,月色下,妳的臉色看起來真是有美人的氣色,連眼神都有妳外公的英朗朝氣。」 

「不是陰險嗎?」她哼著鼻子。

 「一定是哥剛剛被鬼遮眼,把紅潤氣色看成了鬼面青色。」

 「那嵐洲夏霖,兄弟們的事……」

 「真不知是哪路人馬,用邪法玩弄兄弟們。」韓水咋舌。

 「我一定會幫忙調查的。」袁小倪決定,這個黑鍋,蓮天貫日揹定了。「只是調查的結果,有賴水哥你三寸不爛之舌讓大家相信了。」她舉杯一敬。 

「一定、一定。」韓水也馬上舉杯回敬。「不過,哥也要提醒,信任這種事很微妙的,擺平成獷有信任,擺不平,妳自己看著辦囉。」 

「成交。」袁小倪豪爽以應。

 一旁,看他們歡樂敬酒的郝玖、戴一倍,這下才知道,原來嵐洲夏霖眾堂主們忽然中邪,抱著手下當花姑娘親熱,都是三總管搞的,內心不禁飄過困惑,這個秘密已經連他們都知道了,主子當他們都死了嗎? 

這時,袁小倪和韓水放下酒杯後,忽然,不約而同的一起轉頭,眼神射來。

 「三總管、堂主,多喝幾杯,這江面夜景不錯。」 

「對呀,這江水聲大的讓人都聽不清楚說些什麼,別辜負美麗的月夜景色。」

 郝玖、戴一倍馬上幫二人斟酒,對,他們是死的,什麼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