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情濤4


月華罩下一片濛濛幽光,霧色的暈黃,讓「藍煙霞飛」顯得更加夢幻,漫步在小徑上的朝雨丹好奇的看著,想知道「藍煙霞飛」的陣法有何種奧妙。
「古嵐山莊」內,全都是五、六十歲的男女,最年輕也有四十多歲,見到袁牧飛跟見到神差不多,個個虔敬而激動的跪著,畢竟他們二十多年沒再見到袁牧飛,曾經以為主人已逝,差點整座山莊的人都要自盡殉主。
他們都是從小或年輕時被袁牧飛救下後,安置在古嵐山莊,個個都有一番堪憐的身世,袁牧飛從不限制他們的來去,但他們都視袁牧飛為一輩子的主人,沒人想離開。
看到她也同樣激動的喚她主母,對主子飽經劫難,終於能找回主母,個個都很動容,甚至盼望她能再為主子生下小主人,朝雨丹只能乾笑。
入夜後的「「藍煙霞飛」」似乎罩著奇特的白色光燦,還有金黃雲霓飄飛,來到湖畔邊,朝雨丹才驚奇的張大眼,白日只覺得湖水像藏著珠輝寶石的光華,一入夜,整座湖散發著白色的晶瑩燦光,彷彿納了滿天的星子光華,從湖中內縷縷煙光抽絲飄飛。
面對這座美麗的湖泊,朝雨丹指尖綻出奇特清光,以指為筆,在虛空盈盈落款,下一刻,漫天散灑下剪碎的白色紙片,落湖消失,隨即絢麗光華傾波湖面。
「我的靈力真的更強大了。」她驚喜,這個術法原能讓她開出一條湖道,但此刻她能讓整座湖的湖面轉化成可行的路。
朝雨丹步上湖面,看著月華落下,粼粼湖光更顯清奇,她快樂在湖面上盈舞。
「妳很喜歡藍煙霞飛,對嗎?」
袁牧飛的聲來到,她心中暗罵破壞心情的討厭鬼,這才轉身面對來人。
「此地山水之奇,天地之靈,盡收嵐峰一隅,日月之華更像被收攏成一束傾注湖中,從以前妳便喜愛此地的靈秀。」
「這裏……似乎與你雲濤之氣相應。」她感覺得到,這裏的氣息繞著他而動。
袁牧飛只是微揚唇角:「這湖中的水晶燦光,帶起四周環繞金黃雲光,憑得是無數鮮血、怨氣而來。」
「你說這湖……是鮮血轉來的?!」難道湖下成堆屍體,只是被晶燦粼光掩蓋住?
嚇得朝雨丹連連跳腳,彷彿湖面將伸出冤魂之手抓住她的腳,從她承北巖聖女靈氣,對陰邪之氣甚為敏感,只是對此地她並無任何偏邪之感,但袁牧飛能力和手段向來超乎常人,真能鎮住邪祟轉成矇騙人的燦爛光彩,她也不訝異!
健臂將慌張的她環到身側,熱心講解:「一甲子前,我以雲濤之氣助一高僧破邪塔,此塔下壓著數百俱生前為惡無數的屍體,邪塔四周血水腐臭常年不退,據當地人說,怨氣鬼魅讓周遭百里無人敢居,邪塔有奇人佈下陣法,因緣際會下,我破了此塔,高僧以天晶昊石相贈,此石能吸日月之華,我將昊石散化成砂粒於湖中,借陣法納四季之氣流轉於山嵐內,再與我雲濤之氣相融互生。」
只見朝雨丹依舊困惑的張大美麗的眼,袁牧飛好心的進一步說明:「這湖別說一般鬼祟不敢靠近,只怕敢進『藍煙霞飛』的鬼魅,可能會魂飛魄散,因為天晶昊石浸潤在佛門清聖地的聖池內數百年,有歷代高僧佛法護持,融入這水中,水化雲氣環繞此處,此地清聖淨雅。」
意識到自己被作弄,她惱得推開他。「你不會現在就想隱居在藍煙霞飛吧?」蓮天貫日未除,他應該還沒有隱居的閒情。
「我要以此獨特的地勢所蘊化的煙嵐,鍛一把斬魂斷識的雲化之劍。」
「斬魂斷識?」朝雨丹眉目一亮。「可是傳說中,一種以意念凝塑,納自然之氣化形的世外之劍?」
「妳也知道意念化形為劍?」他挑眉。
此種劍不屬真正的鍛造之術所成,武林雖有流傳,卻少有人真正親睹,就算是當今各家劍源,也只耳聞過,很難證實存在的真假。
「夢師父留下的手卷、書冊,寫了許多武林失傳的事,我對書中寫的好多地方都很好奇。」她眸瞳嚮往。
若非夢師父留下的遺訓,十九歲前她不能露鋒芒與面貌於江湖,必須隱其一切真實,方能渡大劫,再加上蓮天貫日越來越張狂,她早按書冊所載,四處探遊。
「又是巧兮嗎,她教妳的真多呀。」一說到她的夢師父,她的眼神總放光,雖然對嫉妒死人沒興趣,但再下去,他可能會破例。
「我還知道鍛這樣的世外之劍,不但劍術與內力已臻化境,還需鍛劍者灌以自身的血萃精氣,三種條件成熟,才成世外鋒刃,故又稱為神化之劍。」這像一種精神存在的劍。
「神化之劍」縱有傳聞,卻無一人見過,因為這樣的「劍」,當鍛劍者身亡,劍也隨之消散。
「我曾經以此意識之法,鍛過一把類似的形態,轉為化氣入體的劍刃,用意在保護承受此氣的人。」
「帶著鍛劍者血萃的化氣之劍,化氣入體必須是血緣才行,你……」
「正是我們的女兒,袁晴思。」說起愛女,袁牧向來狂傲的神態一轉,柔情與沉重在眉目中。「思兒是妳留給我的寶物,用盡力量我都會保護她,我一生只信自己,不興怨天怪地,卻終究恨命運給了思兒這般的折磨,只因她是我袁牧飛的女兒,承了我的姓,逃不過這樣的劫數。」
他沉重閉眸,無法接受女兒的遭遇,更無法接受的是走火入魔二十年後,一覺醒來,握在掌中的,竟只剩女兒的骨灰,第一次他痛恨命運與自己的無能為力……
「是……三門邪教嗎?」朝雨丹小心問著,從他再出江湖,名震天下的一件事,一夜覆滅東鋸島。
「誰撕碎我袁牧飛的心,我就要他碎屍萬段,所有害思兒的人都得付出代價。」袁牧飛看著她道:「雲化之劍鍛成後,我要見到小倪,任燦玥既無護她之能,我便不能再讓小倪置身危險中,到時我要妳乖乖說出她的下落。」
「我、我只知道她回月泉門了,會不會再轉去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
朝雨丹在小倪身上下了術法,自是能掌握到小倪的行蹤,但她不會對袁牧飛透露,她不喜歡小倪跟那個傷害過她的任燦玥在一起,更不想小倪留在袁牧飛身邊!
從救下袁小倪開始,以聖女靈能測算,朝雨丹已清楚,小倪的多舛與劫數,源自先人應劫有關,身為雲濤劍仙唯一的血脈,小倪的劫數未完,而她是不會坐視小倪再出事的。
不禁又想到雲澗觀內的陣法中,所看到的景象,朝雨丹心中一陣顫慄,無論如何她打定主意要讓小倪少與袁牧飛接觸。
「我總會叫妳說出來的。」
袁牧飛又是那洞穿人的銳利神態,直看得朝雨丹不自在的別過頭,下顎卻被握住,逼得她只能再次對上那雙犀凜的眼。
「你瞪死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哼,她倔起一張臉蛋。
這模樣反倒讓袁牧飛唇角牽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輕嘆,握住她下顎的手,改為輕撫她的面龐,深凝的眼光轉為溫柔的思念。
「今夜,我只想感覺有妳在的藍煙霞飛。」隨即,執起她的手,漫步在這片煙漫璀燦的湖畔上。
以往能走在湖面上,唯有寒冬時節,冰雪凍結一切生機,走在寒凍的湖面上,天地盡是一片銀白,但悠遊於「藍煙霞飛」的湖面上,月夜下的水波清燦,環繞四面的紫藤花海,盛開的如詩如夢。
看著他月夜下揚飛起的髮與衣袂,俊逸而傲凜,朝雨丹看得有些發怔,他的眼銳利起來讓人膽寒,為何直勾勾的鎖住她時,又叫她的心怦然急跳。
思及此,不禁又想到那雙眼,看著她的身軀時,亮得像有火光,喚「雲彤」時,又深邃得像無底的海波,她幾乎要被吸進去。
袁牧飛回頭對上她打量的視線時,朝雨丹不禁有些羞赧的低頭,想想又不甘心,再抬頭繼續一副對上的看著他,怎麼樣!
「從以前,妳總愛偷瞧我。」前世的她,一開始與他對上時,經常暗中打量他,有時是眼珠子轉得骨碌碌的,像在算計什麼;有時是忽然面頰緋紅,隨又轉開頭不知在暗罵什麼,她多變的神情,也讓他瞧得有趣。
「看你雲濤劍仙的風采是不是跟江湖人說的一樣,你被江湖人傳得這麼『罕有』,小女子見識淺薄,見到『罕物』當然是多看看,怎麼,你害羞呀?」她嘲諷問。
「是呀。」他竟是大方承認。
「老袁,看不出你年紀大、臉皮厚、性格無賴又囂張,高傲到不把天地放入眼中的自大模樣,內心竟有這麼脆弱呀。」真敢說,夠無恥了,堂堂劍仙大人,對著小姑娘,承認自己害羞,啐。
「不如妳親親我,有小姑娘的溫柔,我就不害羞。」他俯首向她。
「我幫你找隻豬親你。」她推開他的臉,哼,不管他怎麼逗她,都別想她主動親近他。「在這裏你不用擔心我會跑掉,藍煙霞飛我自己逛,不要你陪。」討厭,能不能給她一點空間。
「可惜,妳只能習慣有我的陪伴。」
朝雨丹才轉過身逕自往走沒幾步,眼前白影一爍,她被攬抱入懷。
「袁牧­­飛――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放過我的雙眼,你那身白晃晃的身影,不要一直扎我的眼!」她沒好氣的在他懷中捶打他,卻怎麼樣都掙脫不開。
「妳沒氣我可以給妳,不喜歡我穿白的,改天我穿一身黑養妳的眼。」他鼻尖抵著她的,氣息笑拂在她唇瓣上。
「只要有你在,你……這人就……夠……刺眼……唔……」
她每開口他就啄吻她,最後朝雨丹鬱悶著氣,乾脆抿著唇與他鼻眼相對,他的眼英炯邃亮,那零距離的瞳眸相對,讓她不禁驚嘆,男人的眼睛也可以這麼好看嗎?隨即灼熱的氣息探入,他深深吻住她。
她從瞠大眼到閉上眼,逐漸加深的吻,溫柔且充滿深深的索求,直探的舌糾纏著她的舌瓣,唇齒的廝磨,熱息相融、相吮,大掌撫揉著她的嬌軀。
唇上的力道微鬆時,她喘息的低吟,蠱惑般的主動含吮他再次探來的舌,小小的粉舌像舔舐著他傳遞來的甜蜜,嬌柔的身軀沉醉在他臂懷中,綿長的深吻纏膩,她陷入這令人意亂情迷的漩渦中。
「這個氣足夠了嗎?」最後,他啞聲在她唇上笑問。
被吻到一片迷茫的朝雨丹像醒來般,用力推開他,很不甘心的用力抹著唇,卻抹不掉唇內繚繞的氣息,與被纏吻到猶感微麻的舌瓣。
此時袁牧飛信手一揚,竟撩帶起水波煙光冉冉而起,四周湖面翻湧黃白雲光。
當蒼茫雲光消散,獨留一道霧濛氣形,漸漸在她眼前化為一道優美身影,一張與她如對鏡般的容顏和衣裳,翩然飄飛的衣帶,在月光下顯得輕盈娉婷,不同的是,那身形因為是雲霧所化,看起來猶如一道淡淡清影,隨時都將煙消雲散。
只見那霧化佳人,眼神像望著誰,隨即帶著些許嬌媚的嫣燦一笑,翩然而舞,不時回首的神態開始展露誘惑。
朝雨丹看得怔住,不用問都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誰,一樣的容顏,連回眸都帶著相同的神韻,到現在朝雨丹才願承認,袁牧飛死去的妻子確實長得與她一模一樣。
「這是前世,妳為我一試雲海所變出的幻影陣而留在陣法中的身形。」
當時的她十九歲,很愛跟他嬉鬧,有很多讓他無言的問題;比如被稱為絕頂高人的劍仙警覺性到什麼程度?睡覺時拿劍靠近他或者趁他酒醉時,用劍刮二下會不會醒來?
他打坐時,能不能在他眼前跳豔舞,測他的意志力?因為她一直很好奇高人的入定到什麼程度。
還有,他和高手對決時,如果內急或胃痛要怎麼辦?跟人決鬥,要中幾劍站著死,才會被人敬為英雄或大俠?
或許他從沒回應過她這些無聊的怪問題,於是她發下豪語,要誘惑他,毀了他如山不移的定力,從此撩撥他、惹他、觀察他,成了她的樂趣。
他美麗又古靈精怪的妻子,失去她令他的心像被挖空一樣,如今他要寸步不離的守著。
「妳走後,我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此處,平定被雲霄塵海的冰寒與熾熱所衝擊的內息,但失去妳的心太痛,這留下的雲化身影,是我唯一的慰藉。」
朝雨丹不禁摀住心口,為何心揪扯著難受與疼痛,她明明難以諒解他強硬得到她,將她囚禁身畔,但他對妻子的癡情,總莫名牽動她心中一股說不清、理不明的心境。
她不想當他轉世的妻子,卻又惱他對她的感情,只來自她是他轉世的妻子,對她而言,他根本只是一個厚顏無恥強佔她的無賴才是,為何自己會有這種複雜的感受。
「你……和前世的雲彤,僅一次相遇,就讓你一見鐘情的難以自拔?」
朝雨丹不解,以他的丰采和威震江湖的名號,任何女子都會投入他懷中,就算雲彤被喻為江湖第一美人,以他的閱歷,再美的女子,他都見過,為何會對一個小姑娘如此繫情,甘困情關?
她的話倒是讓袁牧飛大笑,他再揚手,湖上雲化幻影消失。
「我第一次和雲彤相見就一見鍾情的話,我都不知該唾棄自己還是讚美自己,有辦法對一個三個月大的小女嬰動情。」
三個月大的小女嬰?!「你不是在朝嵐古洲『點星橋』邊的湖畔與她相遇?」江湖是這麼傳言的。
「那不過是第一次以真面目見妳。」
「第一次以真面目相見?!」朝雨丹訝異。「難不成,你早就見過雲彤多次?」
「二十多歲時,我經過一處古驛道,遇上數名被一幫江湖惡人圍殺的崑山修道者,為首之人功力甚高,其中一名女道士抱著小女嬰,避之不及中了致命一掌,那掌威狠厲,連帶波及她手中的女嬰,女道士身亡,小女嬰也危在旦夕。」最後他出手相救,殺了那幫惡人。
「那小女嬰就是雲彤?」看他充滿回憶的神態,似乎也不用確認了。
「幾個崑山修道人是穆家的江湖友人,只因小女嬰每夜啼哭,來探望的朋友,便想依民間習俗,帶回道觀做場法事,在觀音那記個名,讓孩子順利長大。」
「我知道這個習俗,父母讓孩子作為神明義子,希望在神祇的庇佑之下,無災無難的長大。」
「結果還沒把命記給神祇,倒是先遇上取命的煞星!」袁牧飛向來對這種無稽之談冷掀唇。
他解圍後便想離開,但檢視奄奄一息的小女嬰時,小女娃緩緩睜眼看著他,小小的唇溢出血,這一瞬牽動他的心,便傾輸真氣,小女嬰竟握住他的手指不放,但性命依然岌岌可危。
「你……救了小女嬰?」
「也是她的造化,有位隱居的至友,與我袁家淵源深厚,是位神醫他保留我袁家僅有的二顆救命金丹,只是他遠在天的一端,因此小女娃只能讓我帶去尋醫了。」
他告訴道士們,半個月後會帶小女嬰上崑山道觀。
「這小女娃每天靠我的真氣續著那口氣息,直到有了救命之藥。」
「你與雲彤竟有這樣的淵源。」初次聽聞的朝雨丹很驚訝,擁有靈力可測算天機的她,深知這樣的契機已帶有天意的緣份。
「再見她,她已十三歲,雙眼靈俏,還打扮成小少年模樣。」
當時盛名天下的袁牧飛,黑白兩道都想找他討教,他厭於這些,於是有段時日,乾脆扮成叫化子,隱於市井街邊,每天擺個破碗,再遮個破布蓋住臉,然後悠然的躺著曬太陽睡覺,盡責當個混吃等死的老叫化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卻響亮的聲叫起他,他瞇起的眼微開一縫,見到一個小少年,他看得出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
扮著男裝的小姑娘一臂抱著一罈半掀開油紙的酒,很生氣的問他,是不是把原來躺在這兒的老乞丐趕走了,還搶了他的衣服?
袁牧飛想到他給躺在這的老乞丐一錠金子,買下他的行頭,連位置也一併讓給他,原不打算理會的袁牧飛,發現酒液在她氣憤的詢問中溢灑出,飛濺過她的手腕,竟緩緩浮現二個小小的紅、藍水滴淺印,這是服下袁家金丹的特徵。
當下他認出眼前竟是當年救下的小女娃,十三歲的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小美人,這讓向來冷對世事的袁牧飛,第一次有了興趣。
「後來呢?」見他像陷在回憶中,沒再多說,朝雨丹好奇追問。
袁牧飛只是伸手撫上她的面龐,凝鎖她:「妳既承北巖聖女之能,更受前一代聖女靈氣,在藍煙霞飛內,妳該能尋到前世的軌跡,找到屬於我們倆共同的過去。」
共同的過去?!前世嗎?他要她找回對他的感情。
「我若抗拒呢?如果我只想……過今生的人生呢?」就算她真是雲彤的轉世,早已不存前世記憶與情感,要她如何追尋。
「不准。」他的神態轉為沉肅與強硬,雙手緊捧住她的面頰。「妳的『今生』不過是一扇來到我身邊的門,妳開啟了門來到我身邊,就要把屬於我的東西完整還給我。」
「你的東西?」
「妳的心、妳的感情、妳的人。」
此時江上景色一變,天上浩月像乎應般,月輝清光已成幽暗霧色。
「時辰到了,藍煙之月。」袁牧飛看著天際變化的月色道。
「藍煙之月?」朝雨丹看著四周夜景開始轉變,湖上清燦白昊開始轉為藍色光華。

月光下,湖畔已不復方才的煙嵐幽靜,而是另一番壯闊瑰麗的冰藍湖景,漸層的藍煙從湖上拖曳到天際,煙光轉成迷魅的藍白,淒迷冷月,交織出幾分妖麗,這是午夜後的「藍煙霞飛」湛藍冰豔。
從奇麗的湖月一開始,朝雨丹便被袁牧飛帶到湖的另一端,一株矗立湖中的大樹,樹身高大壯碩,樹上枝啞交疊出一個空間,正好可以坐臥其中,被袁牧飛抱在懷中的朝雨丹,只能伏在他胸上,一同飽覽這片奇特的冰藍水月。
清風迴繞,撩蕩煙藍水光,落花搖墜,輕激水波漣漪,夜的清音、月的迷夢,此刻像在這片冰藍異麗中,拂動獨特音旋。
「藍煙之月每五天一輪,我要借這片藍煙奇月鍛劍,這之中『古嵐山莊』、『藍煙霞飛』應能讓妳好好打發時間,但要記住,每到傍晚,就得回到屋內,坐到我膝上,跟我說說妳今天的事,若妳辦不到,我就要懲罰妳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為何要跟你交待一天的事!」她惱道。
「我要妳多熟悉我,與我說話。」他就是喜歡看她跟他說話的樣子。
「如……如果我無法還你完整的雲彤,你……你會怎麼樣?」
完整的雲彤。一個愛他、瞭解他、不害怕他,全心全意把自己交給他的女人,朝雨丹不覺得自己能辦到,至少現在的她不可能。
「妳的人已是我的,妳的心、妳的感情也只能是我的。」他的話很清楚,乖乖愛上他,乖乖當他的妻子。
「你真的打算關住我一輩子嗎?」
「我怎麼會關住妳,妳想去哪,我可以陪妳去,但妳一輩子,確實只能在我身邊。」他低吻她的髮頂,低語著:「妳可知,前世妳走得斷然,不曾入夢,只留得我數度在雲海蒼茫中尋妳身影,憶妳的一顰一笑。」
朝雨丹抽息,因為他擁抱的雙臂忽收緊。
「妳把這樣的折磨留給了我,卻始終不曾入我的夢。」他的面龐廝磨著她的額,聲,已有一絲切齒。「我曾想,要怎麼樣讓妳入夢呢?記得妳最不喜歡我殺人,妳說我沐浴在血中卻又一身素白的模樣,讓妳恐懼,因此我便想,殺盡妳所在乎的每一人,讓他們的冤魂去找妳訴苦,再怎麼樣妳也會來吧!」
「你……你其實恨雲彤吧?」被他緊緊抱在懷的朝雨丹,身體很溫暖,背脊已發毛。
「我確實恨,恨妳跟我約定同死,卻為救我那幾個不肖徒弟,擅自送了命,違背對我的承諾!」
他說著停了聲,被他緊抱在懷的朝雨丹卻冷汗淌下,因為他的話透出一股深沉的怒,讓她膽顫心驚。
「當年,我把妳一半的骨灰灑在『天外雲邈』、『藍煙霞飛』還有其他我們隱居過的每一處,只希望這些地方能夠引得妳入我夢中相聚,但越是期盼越不得相見,為何妳要如此折磨我!」
「我說託、託夢這種事……不見得每個死去的人都辦得吧。」他抱人的力道越來越痛,朝雨丹不安的動著,很怕他再加把勁,她的小命堪憂。
「敢違背對我承諾就要辦到,為何妳不回來見我,見女兒?」
嗚,朝雨丹一張小臉泫然欲泣。「等我跟前世通靈,才能告訴你答案。」否則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呀?
「最後,我吞下妳另一半的骨灰,我就是要妳入我身、入我夢。」
吞下妻子的骨灰?!這下朝雨丹嚇得用力掙扎,卻又被他按回胸口上。
「怎麼了?妳在發抖,因為我吞了妳的骨灰?」袁牧飛見她一臉懼駭,緊張的看著他。「還是怕我活生生吞了現在的妳?」他又是好笑的伸指撫劃她的臉蛋,很有逗她的心情。
她都很怕呀,這個人知不知道自己很有問題。「你怎麼……吞得下去呀!」見到他眼眸精芒橫透,她只好吶吶的道:「我、我是說生吞骨灰很乾,要配水喝……」
袁牧飛綻出了那邪氣又俊美的笑容。「只要能欺負妳的事,沒什麼辦不到的。」
他講真的假的?這很可惡耶,但是現在她的勇氣稍微縮水了一下,決定不多招惹他,只能扁著唇悶悶的迎視他。
「活生生的妳絕對比骨灰更可口。」姆指撫著那柔軟的紅唇,粉嫩的讓人確實想咬下。「天下人說我愛妻如命,妳可感受了?」
「我只覺得你瘋得可以了。」
讓人毛骨悚然,卻又覺得在他身上,這樣的行徑不令人驚訝,他狂得只以自己的方式傲睨天下,當年,江湖上,人人只要聽他「雲濤劍仙」的名字就打寒顫。
「失去妳,我只能是瘋狂。瘋如果可以達到願望,那我就瘋到底,每天看著雲海幻影,到最後我已分不清現實或夢。」她在哪裏?是他陣日逐著雲海幻影的自問。
這些話讓朝雨丹的心又揪擰起,潤著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是滿心的複雜,連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只能再次將面容埋到他胸懷中,聽著他穩健的心音。
「天下人說你性情難測,曾經耗盡心力救下一門忠烈,只因此人受奸人構陷,朝廷要抄家滅門,卻又一夜之間屠他滿門,婦孺交給了朝廷斬首,這樣極端的行事,你到底是以怎麼樣的心思做這件事?」她忽然很想瞭解他。
「虛偽的面具為我所惡,操弄的行徑為我所厭,一個忠烈為虛,通敵為真的人,我不過把真正的公道還給天下。」
「想來當時你也沒興趣對人說此人是偽君子,真正的通敵叛國了?」
「我這一生沒興趣對人解釋任何事。」
當夜更深沉,湖上的幽藍清浩也更加燦耀時,袁牧飛已抱她回屋內,冰藍清光照進大敞的窗內,滿室的藍彩清光。
他吻著她,她身上的衣裳很快被退下,嬌裸的身軀沐浴在藍色清光中,更顯那凝脂玉膚的滑膩之美,他從身後抱住她,雙掌撫著飽滿的圓挺的雙峰,炎熱的氣息烙著她的肩頸。
「這個身軀令你如此貪戀嗎?讓你總要如此……一再流連的看著,撫摸不放。」平時她總是尷尬的不自在,但在這片藍彩明月下,火熱的唇與探入她腿中的揉撫,她的心底竟有一種熟悉的酣醉。
「因為是妳,所以我貪戀。」
這句沙啞的低語,讓她任由他敞開她的身軀,將她帶入他的世界中。
當強烈的慾望挺進體內時,朝雨丹忽然清楚的知道,他一波波強烈而深沉的律動,是他長久渴望的盼求,他的妻子終於回到他身邊,他的雲彤緊緊的與他相擁相繫。